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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印象當中,近十年不斷的天災人禍中,南投縣每每總是無法逃過重度的創害。
至少國姓、中寮、信義、神木村...這些地名在我腦海中所烙下的記憶都是經由新聞、而非由網路上所搜尋到的景點介紹而知。
我想,這次應該是個很好的機會可以深入了解為何南投縣總是天災下的倒楣鬼...
從國道六號下來短暫的在台14線的便利商店作了休息之後,我們就一路的往仁愛鄉的方向駛去。
國內幾個重量級的景點都是以仁愛鄉作為起點;往南到奧萬大、往東下到春陽部落與廬山溫泉、往偏北則繼續通往清境農場和合歡山。這些地方我都去過,也還不僅僅一次,不過,我卻從未真正的了解過。
但可想而知的是我經過仁愛鄉的次數。
過去的旅行中,仁愛鄉在心中的印象一直僅只是機車添換機油的鄉鎮。
巴士在蜿蜒的山路中不斷的攀伸高度,左手邊的河谷綻放的顏色不再是令人目不轉睛的祖母綠。
「河川疏濬的工程總是委外處理,但處理的結果是上游原本應該存在的大顆石頭不再,只剩下眼前這些細如碎沙的石子。」
「承接工程能能夠收到費用,然後將大顆石頭變賣再收到一筆費用。那河川呢?」
「大顆的石頭是減緩上游水流循環至海岸重要的基礎,少了這些大石頭,河川對兩岸的沖刷會更厲害,而沖刷的越厲害,所發生的災害就越嚴重。」
我和坐在右手邊的Loca聽了聽,只是搖搖頭,乾笑了兩聲...
「呵~,黑道治國呀!」
兩台巴士在仁愛國小前停了下來,下了車,我踩在霧社的土地上。
看著霧社事件紀念公園的牌坊和莫那.魯道的雕像,聽著那段不算陌生的歷史,卻突然的難過了起來。
我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個愛台灣的國人,但卻從來沒有站在同樣的立場去感同身受這樣的傷痕和痛苦。
我覺得自己之前毫未給予過尊重,只是不斷的踐踏。
陽光撒落在校門口前的闊針混葉林間,順勢而下的木造扶手道盡了屬於霧社的滄桑和寧靜。
這裡非常的安靜、單純,與幾公尺外柏油路上的車水馬龍有著天壤之別的比較,我慶幸著這裡的孩童有著如此純樸的學習環境,卻感嘆平地人帶給原住民文化的破壞和影響。
原住民文化不應該需要被保護,這文化本應該正常的在我們的生活中存在,如同平地文化般自然而然的延續著。
會需要保護代表著其稀有性、珍貴性和代表性。
是誰破壞了?是誰影響了?
一行人躡手躡腳的走往屬於【荒野保護協會】觀看萬大水庫的秘密基地。
莉莉一邊將左手的食指比劃在嘴邊暗示著不要影響到學童的上課外,另一邊像是交通警察指揮車輛前進般的催促著大家到秘密基地處集合,我與眾人繞過一間教室,往轉角後的小空地走去。
「哇靠!我的媽啊~」
映入眼簾的視野真的令人目不暇給、驚呼不已。
兩旁的山峰層層的交疊到無法遠眺之處,湖水的色澤像是倒入了牛奶般的飽滿,卻又不失心曠神怡的感覺。
上回見到牛奶色的湖水已經是將近一年多前的事了,在那個充滿了爭執和美景的Broome...
「碧湖泥沙的淤積是誰的錯?再往上就是清境,是清境嗎?誰都是!誰都有可能!」
「沒有理由好端端的湖水會平白無故的乾凅、淤積。我相信大家的心裡都有許多的疑惑,不要急,我們繼續往上找答案。」
【荒野】的人員口氣中並沒有憤怒,這讓聽進耳朵的我覺得辛酸。
『哀莫大於心死』
憤怒通常是帶著『期待』,因為心中認定『期待』能夠成真,所以利用憤怒後的作為來實踐心中的『期待』。
但無奈通常是已預知『期待』早死,不再『期待』,而是期待不在『期待』之中的奇蹟。
我一直認為高山上的經濟作物是破壞水土保持的元兇,
而在我頑固的思維中,首當其衝的理所當然就是進入南投前就可以欣賞到遍佈視線所及的檳榔樹。
「若真要比,檳榔樹之間都仍有著叢生的雜草性植物,至少還維持了基本植被的作用。比檳榔樹還要糟的是茶樹,因為茶樹的根淺、排他性強,不能容許其他的雜草存在。」
我的雙耳像是電視節目中魔術師愛耍玩的道具,突然變得極大,並抖動著。
『茶樹?』
我壓根都沒有想到過這玩意兒竟然會是破壞水土的兇手,且更甚於檳榔樹。
飄鳥是隨車另外一位屬於【荒野保護協會】的人員,說起話來像極了以往的一位同事,都是女性。
口氣總是不慍不火、不急不徐,偶爾會自我解嘲製造些歡樂的氣氛,與社會中大家所想到的『好好先生』或『好好小姐』印象相聚不遠。她接了要忠的話說了下去...
「最糟糕的是高麗菜田!」
「我們吃下肚的高麗菜才是最大的元兇!!」
我的雙耳不但像魔術道具般的變大、抖動外,整個腦袋瓜因為太過詫異而不自覺的向前推了一個角度,眉頭鎖了起來,就連原本因為將雙手環胸而緊閉的嘴唇也跟著半開著...
「高麗菜的排他性遠比茶樹來得要更高,因為養分需要集中的關係,所以高麗菜田內的雜草一定要連根除盡。」
「而高麗菜的菜根又比茶樹更淺,整個高麗菜田幾乎完全失去了高山內植被的功能。」
「高麗菜園本就是屬於寒帶的農作物,但市場上對高麗菜的需求量大。國內能種植具甜份的高麗菜氣候只能在高山上,這些問題都不會是責怪單方面就能交代的過去。」
我想著這一輩子每一口被我吞入肚中的高麗菜,心情變得相當的扭曲。
未來我該如何面對『高麗菜』?
是微笑?還是厭惡?
我用雙手不斷的抓著頭,希望能靠這樣狀似苦惱的方式和動作讓自己好過些...
秘密基地總是被拿來保存著美好的回憶和事物,但當秘密基地內被破壞或發現時,那種心痛的感覺會遠比一般環境內來的更深刻和冷冽刺骨。孩童時的我也曾有過自己的祕密基地,那時的祕密基地是一種實體,一個放置、收藏零用錢和心愛的玩具的地方。
某一年的夏天我到了秘密基地要把幾天前埋在那用塑膠袋包起來的幾枚硬幣挖掘出來,然後到柑仔店的機抬報到,為準備救出公主而與魔王決一死戰。尚未走到公園時,我就發現了輛挖土機正翻覆著祕密基地的周遭,走進施工區的我根本就已經看不出自己的祕密基地的原貌。找了找、問了問,結果只是被穿著汗衫的工人一昧兇狠的責罵和驅趕。離開時的我不發一語,像是失去了全世界般的垂頭喪氣,而好不容易偷留下的幾枚硬幣也就這樣消失無蹤影,一連好幾天我都無法從低落的情緒中回復過來,也無法向他人訴苦。
因為那是我的祕密基地,一個若是告知他人就不算是獨享、佔有的空間。
所以那其中的苦楚,更是不足外人所道。
長大成人、結婚後,秘密基地並沒有消失,只是由實體轉換到一個虛擬的情境。
不變的是,我依舊在那裡尋求慰藉和出口。
我看著佔據視線那牛奶色湖水中將近百分之六十變成灰黃色的泥沙,那種錐心之痛就像幼年時那般的深刻和悵然所失。
但這次不再只是翻覆,
而變成了屠殺和凌虐。
那不是我的祕密基地,但我卻發現比我褲帶中更珍貴的寶藏從那邊一點一滴的消逝中,更深刻的體會到了瀕離死亡、喘不過氣的恐懼。
校舍前的廣場長了幾棵果樹,李子和梅子分別結實累累的掛滿在個別的枝幹上,酒紅色和青綠色的圓潤外表在陽光底下更顯得賞心悅目,讓人垂唌欲滴,每個人無不拿起相機對著目標物盡情的按著快門。這回我沒後知後覺,觸摸著幾棵看來頗為順眼、極得我緣的李子,半彎腰的幫它們留下性感的倩影...
淤沙的堆積持續的惡化,果樹上的餘暉燦爛依舊。
我不知道該怎麼去整理這些樣貌頗為極端的事件,只是一股腦兒的希望多看些美好的事物來淡化這悲歌的旋律。
紅嘴黑鵯的傳說在耳中迴盪...
「紅嘴黑杯?紅嘴黑背?還是紅嘴黑卑?靠北!哪個ㄅㄟ阿?」
我暗罵著自己的不長進時,兩台巴士繼續的往武嶺的方向飛速的在合歡山公路上前進。
或許,我希望自己還能夠盡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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